卑弱第一。
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是女诫。
捏着宣纸的手微微泛白。
容谏雪放下那张抄写,又去翻看那些课业。
那一沓拇指厚的宣纸上,是她抄诵了一遍又一遍的女诫。
翻开那本书籍——这根本就不是账簿账本!
是装订成册的女德女训!
书房外,屋檐上的雨滴砸在石阶上。
翻看着那些抄送,容谏雪的眼底寸寸结冰,手背上有青筋暴起,眼中墨色翻涌,瞳孔幽冷。
他的下颌绷紧,唇色褪尽,抿成一道毫无弧度的直线。
只是妾虽愚笨,倒也配不上夫兄这般大费周折地戏弄。
夫兄若是想要羞辱我,大可如婆母那般,让我在宗祠跪上几天,不必屈尊降贵地给我希望,再亲手毁了。
所以,她以为他在故意羞辱她。
送来的账房先生,却教她三从四德,伦理纲常。
他“明知”她根本没学算账,偏生又要考校她账簿问题,将她贬低得一无是处。
他说,朽木难雕。
似是想通了关节,容谏雪微微阖眼,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淬了愠怒与薄凉。
他捏着那沓抄写,一字一顿地开口:“把张正叫来。”
江晦也反应过来,急忙抱拳:“是!”
--
西院,卧房。
“姑娘,奴婢听说老夫人那边很是生气,正准备罚您一个狠的呢!”
裴惊絮慢悠悠地轻笑一声,手中的团扇转得翻飞:“现在,可不是她要找我麻烦的时候了。”
“姑娘的意思是,长公子会出手,替您拦下老夫人?”
裴惊絮挑眉:“我要的,不止这个。”
她要登堂入室,让他求着她教他账本,让她堂而皇之地进他的书房。
“可是姑娘,长公子毕竟是老夫人亲生,他当真会为了您跟老夫人翻脸吗?”
裴惊絮笑道:“旁人不会,但容谏雪会。”
话本中曾写到,容谏雪刚直不阿,从无偏私,即便是太子官家,犯了错他照样敢说。
“世间唯一真君子”的称号,可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