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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3)

那进士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目光扫过那遒劲有力的墨迹,念出了开头:

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诗句一出,雅间内凝固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丝。

“哦?写终南隐逸?”

有进士低声嘀咕,语气透着些许刻意的“公允”,仿佛想从这诗中挑出点平凡之处来缓解方才的狼狈,

“文辞倒也清雅,不过此类闲适之作,倒也没什么特别。”

他话未说完,身旁的同窗又说出了第三句: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唔,”先前那人又忍不住开口,带着点故作镇定的评点,

“这句倒是有些意思,偶遇林间老翁,谈笑忘归期可见状元郎心中尚有几分真逸趣。想必是心中有些累了,萌生了归隐的意思吧。”

这话像是给自己、也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看,陈状元写的也不过是寻常归隐之情,没什么特别的。

空气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得令人窒息,众人的心中也有些缓和了。

既然已经萌生了归隐之意,总不会为了我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就介意吧。

念诗的进士却像是没听见周围的私语,手指不自觉地往下移动,念出了颈联:

“行到水穷处。”

他的声音陡然一顿!

“水穷处?”有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三个字,像一颗冰冷的水滴,骤然滴入刚刚试图松动的氛围里!

紧接着,进士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庄重,念出最后一句:

坐看云起时。

轰!

不是声响,却仿佛有惊雷在每个新科进士的脑海中炸开!

前一秒还试图评点“寻常逸趣”的那个进士,脸上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整个人如同冻僵一般。

行到水穷处!这五字如凿心利刃,狠狠凿穿了他们刚刚在雅间内无比笃定的认知:

水穷处,不正是陈光蕊拜访魏征、被众人认定“插翅难逃”的绝境吗?!

坐看云起时,不正应验了此刻金吾卫撤岗、魏征反被提拔为詹事主簿的惊天逆转吗?!

短短十字,字字如寒铁铸就!它不是写景,是预言!更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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