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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饿殍(2)

骨头可摔不起,生不起病。

只能叉着腰把想到的难听话全骂出来:“外来的咋啦?牛气个锤子,身上能比咱多一块肉是咋的?十个娃儿死五个,活该你家绝了种!”

“你家娃儿不是你家的!是老钱家的!”

赵九边跑边喊,已经上了荒草道:“你家早他妈的绝种了!”

他一路跑,直到双腿灌了铅,跑上了南山的荒草坡才停下。

寒风如刀,少年身子冻得通红,眉梢的汗珠子刚冒出来就结成了白霜。

他看了看怀里的丫头,好在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下,冻僵的皮肤察觉不到摩擦的痛楚,大口大口呼出结了霜的雾。

这是他第五个妹妹,家里的老十。

十个娃儿只活着五个,剩下的,娘都让他不捡起来。

不捡起来的意思,就是站在南山上丢到土坑里,用土埋住。

有学问的人讲这个叫活埋。

娘讲这个叫解脱。

村里的人讲这个叫糟蹋粮食。

赵九不知道哪个是对的,但娘一定不对。

娘说他是个狠心的畜生,啥事儿都做得出来,可他明明舍不得,也狠不下心,但娘这么说,他就得这么做。

娘说他心狠,他只能做个心狠的。

南山早就秃了,别说树,连草根都在去岁年关时被刨光了。

那会儿这片乱葬岗办了场史无前例的盛会,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进了人的肚子。

今年半个村的人都闹了病,姓萧的大夫带着全村的人抗瘟,忙活了大半年,在某天没什么特别的夜里,带着遗憾咒骂了半宿的世道,死在了那天的鸡叫前。

他一走,村里如同没了栅栏的羊圈,不出一个月,大半个村的人都死了。

赵九歇够了站起身。

风吹得脸颊生疼,他不自然地扭动身躯,把破布褂子脱下来,小心翼翼,一层又一层地裹在襁褓外头。

急骤的风雪瞬间盖过了襁褓里微弱的啼哭,赵九将冻得发紫的指头凑过去,那自出生就未曾睁开眼的女娃,竟一口将其含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吮吸起来。

牙床子咬得他指头有点疼。

赵九咧了咧嘴,这个妹妹的命,该是比上一个要硬些。

他没有再往南山顶上走,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另一个地方。

杨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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