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厂长脸上的怒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疲惫和后怕。
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这场谈判的天平,早已不在自己手中。
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网里。
周厂长慢慢坐回冰冷的板凳上,刚才挺直的腰杆也颓然地弯了下来,肩膀塌陷,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和认命:
“那你你到底想怎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磨盘里艰难挤出来的。
那身笔挺的中山装,此刻也显得皱巴黯淡了。
陈冬河看着他瞬间失去所有锋芒的模样,终于放下了手中那碗已经半凉的水。
他没有再绕圈子,眼神锐利得像刚刚开刃,闪着寒光的镰刀,直刺周厂长的眼底:
“周厂长,您是明白人,场面上的人物。昨天您能一眼看透我那点小把戏,现在这县城里各路神仙的鼻子,怕也都嗅着味儿了。”
“说不定,马三儿,或者其他哪个窑口的老板,甚至省城闻着腥味儿的倒爷,正往这儿赶呢?”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
“如果我等他们几家都到了,大家伙围在一张桌子上,当着您周厂长的面儿,把这八百吨票,公开亮出来,竞个价您觉得,这价钱,最后能敲到多少?”
他顿了顿,不给周厂长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语气骤然转冷:
“就算您今天真敢下那限时限量的死命令我就敢拿着这盖着矿上大红公章,白纸黑字的票,去省城计委、去煤炭局问问清楚!”
“问问领导们,这票到底是真金白银的国家欠条,还是您周厂长手里能随便涂改克扣的擦腚纸?!”
“您觉得哪头的动静会更大点?哪边的篓子更难收拾?!”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狠狠砸在周厂长的心坎上。
让他脸色由铁青瞬间转为惨白,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中山装棉质的下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发白凸起。
他知道,对面这个年轻人说的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而是真的能把天捅破,让他万劫不复的狠招!
他甚至已经能无比清晰地想象到——
省里工作组下来查问时的严厉面孔,矿工群情汹涌围厂砸门的混乱景象,各路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