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州城内本该是喧嚣的。但此刻,死寂笼罩着这座刚刚被洪水蹂躏过的城池。
积水退去,留下满地淤泥、断木和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城西一座勉强还算完整的民居里,张书生用湿布巾一遍遍擦拭着兰姐儿滚烫的额头。
她的脸颊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不祥的嗬嗬声。
“娘!娘!”小丫爬在兰姐儿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人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只知道娘已经躺了好多好多天了。
“水”兰姐儿发出几不可闻的呻吟。
张书生连忙将水囊凑到她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水混着血丝从她嘴角溢出。
兰姐儿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张书生憔悴不堪的脸上。他眼里的红血丝和那几乎一夜之间全白的鬓角,让她心头一涩。这个傻子,明明可以丢下她这个“孤魂野鬼”的。
“别白费力气了”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张书生,我大概是要回去了。”
张书生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哽咽:“不许回去!我不准!你占着她的身子,就得就得负责到底!”他的话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绝望的哀求。
兰姐儿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愧疚,还有一丝即将解脱的释然。
她穿越而来,占据这具身体三年多,经历了被贩卖、为人妾室、生育、被弃、逃难这短短的古代生涯,比她在现代十八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沉重和漫长。
“回我自己的家。”她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眼神开始飘忽,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那里没有契丹兵,没有洪水没有瘟疫有有电视,有冰淇淋”
“你不用......难过......这是解脱了......你,你要为我开心......我很开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地哼起一首调子古怪的歌,那是张书生从未听过的旋律,带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忧伤和遥远。
“帮我照顾好小丫看在......看在她有兰姐儿一半血脉上。”她最后用力抓住张书生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神带着最后的、强烈的恳求。
“求你护她长大,教她识字明理别让她再走我们的老路告诉她她娘爱她”
她的手骤然松脱,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