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雪起身,垂眸而立,声音听不出喜怒。
短暂的沉默。暖炉的炭火噼啪作响,更衬得殿内寂静得可怕。
“江南之事,陈玄礼的奏报,朕已看过。”李隆基踱步到御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淮阳王父子,狼子野心,勾结倭寇,荼毒江南,罪不容恕!你做得很好。”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带着审视的意味,“只是,朕听闻,你为救那石憨,擅调江南军粮?”
来了!李璃雪心中冷笑。
果然,功是功,过是过。或者说,石憨的生死,远不及那几船军粮更能触动这位帝王敏感的神经。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御座上的父亲,没有丝毫退缩:“叛军围城,富春粮道断绝。城中百姓与守军断粮三日,易子而食。儿臣持凤翎令,调集附近州县军粮十万石,赈济军民,稳固城防,方得击溃叛军,保得江南门户不失。”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此乃战时权宜,儿臣愿领擅调军粮之罪。”
“战时权宜?”李隆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震怒,猛地一拍御案!“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回荡!案上的奏章笔砚都跳了一跳!“十万石军粮!那是供给陇右前线将士的命脉!岂容你一句‘权宜’便轻飘飘揭过?!你可知道,此举若被安禄山探知,前线军心将如何动摇?!”
李隆基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石憨!又是石憨!一个草莽武夫,竟值得你如此不顾大局?!朕封他伯爵,赐他府邸,已是天恩浩荡!他的命是命,前线数十万将士的命就不是命?!江南万千黎庶的命,就不是命?!”他的咆哮在殿内回荡,震得宫灯都似乎摇晃了一下。
李璃雪静静地站着,承受着帝王的怒火。
狐裘斗篷下,她的身体因愤怒和寒意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当父亲的咆哮终于停歇,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时,她缓缓抬起手,探入怀中。
在皇帝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她取出了一卷用厚厚油布包裹、边缘已被血水浸透成暗褐色的卷轴。
她双手捧着,如同捧着千钧重担,一步步走到御案前,将卷轴轻轻放在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
油布解开,露出里面的卷轴——那是一幅巨大的、由无数粗糙麻布和破碎纸张拼接而成的“画卷”。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暗红色的、形态各异的印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