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在皇城上空呼啸盘旋。
宫门之外,夜色深沉如墨。
一道高大魁梧、却裹着厚厚棉袍的身影,如同风雪中沉默的礁石,一动不动地跪在宫门前的积雪之中。
雪花落满他的肩头,覆盖了他的发髻,在他浓密的眉毛和睫毛上凝结成霜。正是石憨的副将,曾一度随他出生入死、在富春城血战中侥幸生还的校尉,赵铁柱。
他手中,高举着一卷粗糙的、边缘同样被血水浸透的麻布卷轴——那是富春城血书的另一份拓印!
他要用这万民的血泪,用这风雪中的长跪,为他那生死未卜的将军,求一条生路!
哪怕跪断双腿,跪死在这宫门之前!
“将军将军”赵铁柱冻得嘴唇发紫,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意识已有些模糊,口中却依旧喃喃地念着。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宫门再次缓缓开启。
陈玄礼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内。他快步走到赵铁柱面前,看着这个几乎被冻僵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和复杂。他弯下腰,声音低沉而有力:
“陛下圣旨:忠勇伯石憨,功勋卓著,忠勇可嘉!擅调军粮,乃战时权宜,功过相抵!着太医院全力救治!钦此!”
赵铁柱猛地抬起头,布满冰霜的脸上,那双几乎冻僵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冲击着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哽咽。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扑倒在厚厚的积雪中,昏死过去。手中那卷浸透血泪的麻布卷轴,滚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绽开的血梅。
陈玄礼叹了口气,挥手让人将赵铁柱抬走救治。
他弯腰捡起那卷沉重的血书,目光投向太医署的方向,又望向风雪弥漫的皇城深处,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棍可断,脊梁不可曲。”他低声重复着石憨在泰山之巅说过的话,转身踏入宫门。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漫天的风雪与沉重的夜色,一同关在了外面。
风雪依旧。
皇城静默。
太医署内灯火通明,一场与死神的拔河仍在继续。而宫门前的积雪上,那深深跪痕的轮廓和散落的血书卷轴,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诉说着忠诚的分量与生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