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钟小艾才轻轻地、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疲惫,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彻底浇灭了侯亮平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亮平”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现实,“你应该理解。生在钟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婚姻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它是政治的一部分,是维系家族关系和利益的纽带。我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理解?哈哈哈我理解?!”侯亮平发出一阵凄厉而绝望的惨笑,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渍,狼狈不堪,“我理解你们钟家需要政治联姻!我理解我侯亮平现在就是个废物,配不上你们高贵的钟家!我理解我的孩子以后要管一个陌生人叫爹!”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一点点地捏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家庭,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他付出了真挚感情的女人,在这一刻,都彻底地、无情地远离了他,并且即将被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所取代。
他不再是什么反贪局长,不再是钟家女婿,他甚至连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真正的失去一切。
万念俱灰。
电话那头,钟小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或许是苍白的解释,或许是程式化的安慰。但侯亮平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耳边一片嗡鸣,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转、崩塌、化为灰烬。
他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也没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
“砰!”
手机被他随手扔在旁边的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
世界,终于清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了他。但这一次,不再是迷茫和痛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在满地狼藉中搜寻着。很快,他看到了一个滚落在角落、侥幸未被砸碎的半瓶白酒。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拧开瓶盖,也懒得去找杯子,直接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猛灌起来。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食道和胃,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只有一种麻木的、自暴自弃的快感。
他重新瘫坐回沙发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崩溃和绝望,而是逐渐凝聚起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疯狂与狠厉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