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咱没关系,啊?别怕别怕!”
蓝溪缓缓地转过身,在昏暗的夜色中,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残留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她抓住李秀兰的手,手指冰凉得像铁钳,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断断续续:“婶子我我不知道就是听到听到学校里欺负人那些话我就我就难受得厉害喘不上气心慌想吐像像要死了”
李秀兰愣住了。她看着蓝溪痛苦而迷茫、完全不似作伪的样子,一个模糊却令人极度不安的念头,像黑暗中浮出的冰山一角,猛地撞入了她的脑海。校园霸凌这娃当初落水难道是因为她不敢深想下去,那背后的可能性让她脊背发凉,心都揪紧了。
她只能更紧地、用力地握住蓝溪冰凉颤抖的手,把她往屋里带,用尽全力否定着那个可怕的猜测,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强装的、刻意的轻松:“没事了没事了!就是新闻里瞎说的,吓唬人的!咱不听了啊!以后都不看那糟心新闻了!肯定是胡说八道!快进屋,别吹风着了凉,准是吓到了,缓缓就好,缓缓就好!”
蓝溪被重新带回屋里,按在炕沿坐下。李秀兰给她倒了热水,看着她小口喝下,脸色才稍稍回暖一些,但那种心悸和恶心的余波仍在体内回荡,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冰冷的、黏腻的淤泥。
她沉默地坐着,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底那个被她刻意压抑了许久的问题,以前只是模糊的迷雾,此刻却因为这场毫无征兆的、猛烈而污秽的情绪风暴,而变得尖锐、迫切,甚至带上了某种令人作呕的腥气。
我到底是谁?
我从哪里来?
那段被河水彻底冲走、被大脑强行遗忘的过去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霸凌”、“学校”这样的词,会像淬毒的钥匙一样,打开一扇通往如此痛苦、恐惧和恶心的大门?那里面藏着什么?是侮辱?是殴打?是孤立?是绝望?
平静的溪水面下,沉重而污浊的暗流再次开始疯狂涌动。那些被深埋的、似乎与“水”本身无关的碎片,正试图以另一种更狰狞的方式,叩响记忆的门扉。蓝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片空白,绝非虚无,它可能藏着极其黑暗、极其肮脏的东西。而她,还能继续安然地享受这片温暖的港湾,对那潜在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置之不理吗?那个名为“郑蓝溪”的平静外壳,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过往深渊的剧烈撞击,敲出了一道深深的、蜿蜒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