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仁厚吗?
不!
这是糊涂!
这是懦弱!
这是在自掘坟墓!
朱元璋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血,真的从心脏里一滴滴渗了出来,冰冷,而又滚烫。
五十万大军。
浩浩荡荡出征时,那是何等的气派。
遮天蔽日,旌旗如林。
可仅仅一个下午,一个照面,就折损了将近十万!
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他们是别人的儿子,是别人的丈夫,是别人的父亲!
他们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他们是咱大明的兵!
是咱朱元璋的兵!
此刻,他们却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永远倒在了金陵城外。
朱元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城墙上那些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
是这些东西,救了李景隆,救了剩下的四十万残兵败将。
他能想象得到,当这些火炮发出怒吼,当碗口大的铁弹砸进楚军的冲锋阵列时,城外那个逆子脸上会是何等忌惮的表情。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火炮,如果不是朱栢投鼠忌器,怕攻城时被这些大家伙轰个底朝天,他绝不会轻易鸣金收兵。
他会驱赶着他的百万大军,像撵兔子一样,将这五十万人,一点不剩地,全部吞下去!
到那时,金陵城就是一座孤城,一座死城!
想到这里,寒意从朱元璋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打了个冷战。
朱允炆还在那里安慰着李景隆,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国公不必自责,养精蓄锐,来日方长。待燕王四叔他们的大军一到,便是我们与逆贼决一死战之时!”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沉浸在自己“宽仁爱下”的君主形象里,自我感动。
朱元璋看着他那张尚显稚嫩的脸,那双清澈却毫无内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为这个孙子铺平了所有的路,杀尽了所有他认为的威胁。
可他却忘了教他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何分辨忠奸,如何驾驭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