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弘睿站不住了,越众而出,声音凛冽:“卫弘驰,还不醒来!金銮殿上打瞌睡,成何体统!”
崔一渡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一脸茫然:“发生了何事?”
卫弘睿冷目相向:“你还不知罪?朝会之上,天子坐前,百官列班,你竟睡得打鼾,成何体统!”
崔一渡揉了揉眼睛,拱手道:“臣弟昨夜卜兆,推演灾脉三十六策,一夜未睡,方才实在困乏,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皇兄猜猜,我梦到了什么?”
卫弘睿袖子一甩:“治国靠占卜?你梦中还能梦到良策?哼!”
崔一渡笑了笑:“我梦见灾民有田种,秋天大丰收,百姓捧着新米向京师而来,路上唱的歌,竟是今日殿前那支未奏完的雅乐。”
成德帝闻言,眼中微光一闪,轻声道:“雅乐未奏完,却在梦中完成,莫非是天意?”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连风都似屏息。
崔一渡微微躬身,声如清泉击石:“梦中雅乐完成,正是‘仓廪实而礼乐兴’,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儿臣愿以此吉兆启新乐府,令天下知道朝廷重农安民之心,灾后重建,礼乐可兴。”
“好,好一个重农安民,礼乐可兴。”成德帝微笑着,目光愈发柔和。
崔一渡说的都是吉祥话,句句叩在龙心正中。大皇子心中恼怒却难以发作,只得咬牙退下。
魏太师垂首立于阶前,白须微颤,袖中双手悄然握紧。他意识到这个三皇子将荒唐的瞌睡状化作仁政祥兆,将天意、民心、农政与礼乐编织成美梦,轻轻捧呈御前,言语间不露痕迹地压过大皇子威势,甚至对在府上养病的太子也会造成影响。
魏太师抬眼望向崔一渡,目光如古井深潭,映着殿上烛火却不见半分暖意,“愿三殿下此梦,早日化为天下实景,便是苍生之幸。”说完,垮着脸缓缓退入班列。
恒王微微点头,似乎对崔一渡这番说辞有赞许之意,却又藏匿于唇角一瞬即逝的弧度里。
这个三皇子是他从民间找回来的,自然多几分照顾,只是崔一渡平日里不是喜欢听曲作画,就是喜欢开坛做道场,他真担心哪天这位皇子会把朝堂当戏台,将国事作谶语,弄得皇帝也下不了台。
其他官员当中,有人低头窃语,有人凝神观望。
御史中丞林孝扬眉头紧皱,走出班列,躬身启奏:“陛下,臣要参三皇子殿下!”
成德帝目光微凝,指尖轻叩龙椅扶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