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一场乱,曲阜是最平和的。
其余地方还是杀一批,抓一批,放一批的老套路,实在称不上仁政。
何心隐摇了摇头,换做以往,他多半也是这等心思。
但自从前次与皇帝论过一场后,多少有了些许新的视野。
朝廷没有这么精细施政的能耐,也派不出第二个何心隐,很多时候只能在很坏与不那么坏之间抉择。
兖州民乱不可能等着他何心隐一县一县春风化雨过去,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兖州府恐怕还得乱上一阵。
眼下既然要登门孔府,只能说明事态已然悉数平息,要继续清丈了。
也不知闹了一遭后,千年世家会不会引颈就戮。
想到这里,何心隐正色道:庄子里的隐户就差几家了,待我明日早起将这几户录完,便去县衙报道。
冯从吾得了信,便行礼要告退。
何心隐却没有立刻放冯从吾离开。
他摆了摆手,出言唤住了后者:不急,仲好来都来了,替老夫掌掌笔墨罢。
说罢,他伸手揉着眼睛拉着冯从吾来到桌案前。
到了这个年纪,早就没了凿壁借光的本钱,甚至稍微昏暗些,看书写字都吃力不少,与弟子念写,也算为人师者的惯例了。
冯从吾被拽着来到了桌案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掌笔墨往往是嫡传弟子的亲近活。
冯从吾师出名门,幼承庭训,拜师何心隐,不过是为了杂百家,充其量算个记名。
眼下何心隐一副亲近的做派,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拿捏分寸。
但话虽如此,冯从吾稍作犹豫后,还是行了一礼,一屁股坐到了案前。
何心隐给冯从吾收拾桌案,口中絮絮叻叻。
仲好啊,乃父是一代关学名流,家学渊源,你自幼习得关学要旨,及年长又求学长安,先拜萧九卿,再师事沈。
入太学以来,问学于顾宪成,求道于许孚远,又兼修了几位宗师的新学。
可谓沾概诸学,博览道理,如今在老夫门下,随着实践了一番世事,可有不同体悟?
这是日常考校。
冯从吾拿起笔,顿在半空中:回先生的话,并无过多体悟,只对圣人之学感悟愈深而已。
何心隐主动压好桌案上的纸张,看着自家学生青涩的面庞,好奇等着下文。
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