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臂高呼,唾沫横飞。
葛成首当其冲,思绪愈发混沌。
他目光扫过院中的部众,神情愈发茫然。
葛成张嘴想辩解什么。
“某”
一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本以为清丈是不顾生民,贪婪敛财,现在何心隐告诉自己,朝廷是在为天下均赋。
本以为与大户合谋,向朝廷讨价还价,可谓英雄,现在何心隐以质问点醒自己,自己此行无异于助纣为虐。
本以为自己打抱不平,为赤民出头,可谓英雄豪杰,现在何心隐却告诉自己,赤民本就是豪杰,反而被自己引到了岔路上。
如此这般,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
何心隐此刻却无暇听葛成分辩。
他此刻浑然忘我,几乎扯着嗓子喊话:“挣命啊!”
“临行前,沈巡抚对老夫早有承诺,诸位乡亲如今的困苦,巡抚衙门不几日便能收拾过来,罢市的开市,停耕的复耕,缺人的工坊开门雇工,隐户重新安家落户。”
“这不是衙门的施舍,是汝等自己挣出来的!”
“不止在朝廷跟前,哪怕离了老夫,哪怕无有葛将军,哪怕主家当面,同样要挣命啊!”
“不要总盼着外人给活路,不要总是趋利避害,受人裹挟!赤民亦有是非对错!亦当行其道!”
“赤民的道,要靠自己走下去!”
觉民行道,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视国犹家”的济世情怀,使何心隐将自身忧喜牵挂于国家。
“视人犹己”的爱民之心,使何心隐将生民困苦视为自身疾痛。
善政不得推行,百姓不能教化,是最为常见的事情,也是觉民行道的痛苦根源。
此时此刻的何心隐,慷慨激昂,朗声高呼,情绪从胸膛喷薄而出。
他在期盼生民的抉择,他在渴望生民的理解,他梦寐以求百姓可以明辨是非,一如王阳明所说,民可以“觉”。
清丈对不对?赤民的困苦是谁在作梗?沈鲤承诺的让赤民安家乐业又能不能信?
何心隐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信不信,就得由面前这些神情茫然的赤民自己抉择了。
“诸位乡亲,觉民行道”
何心隐喃喃自语。
就在他疲惫地开口要说完最后一句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