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牡丹亭里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的意境。
他起身添了些炭火,目光落在书架最高层那册泛黄的阳春白雪上。那是祖父留给他的,扉页上有祖父用小楷写的批注:“元人散曲,如寒梅著花,虽无桃李争艳,却自有一种清绝风骨。”去年冬夜,他就是捧着这本书,在祖父留下的旧书案前,第一次读懂了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当时窗外正飘着雪,他写着写着,忽然听见隔壁老钟表行传来报时的钟鸣,一下一下,倒像是把词里的孤寂敲得愈发清晰。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词句是要等特定的时辰、特定的心境才能真正懂得的。
砚台里的墨快要冻住了,林夏呵了口气,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这是王实甫西厢记里的名句,也是他最爱的元曲。笔尖划过纸面时,仿佛能听见雁群振翅的声响,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
雪下得紧了,檐角的冰棱又长长了几分。林夏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教他背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那时他总觉得这词太过悲戚,直到去年冬天,他在南京秦淮河畔见着满地残荷,忽然就懂了那份寻觅不得的怅惘。
铜炉里的沉香渐渐燃尽,林夏起身换了块新的香饼。火光跳跃间,他看见墙上自己临摹的兰亭序拓本,忽然想起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去年春天去扬州,他特意寻了词里写的竹西亭,只是亭畔的芍药开得正好,全然不见词中“废池乔木,犹厌言兵”的萧索。
卖花阿婆说,今年的蜡梅开得比往年早。林夏凑近花束,暗香浮动间,竟想起卢挚的蟾宫曲・咏史。“想当时,汉祖龙兴,唐宗虎视,多少豪杰。”这些金戈铁马的往事,此刻竟被一缕梅香衬得温柔起来,倒像是历史长河里,那些坚硬的棱角终会被时光磨成温润的玉。
暮色四合时,雪停了。林夏推开窗,见对面屋顶的积雪上印着几行麻雀的爪印,疏密有致,倒像是天然的词谱。他忽然有了兴致,回到案前,提笔写下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写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时,笔尖猛地一顿,墨点落在纸上,像一滴凝固的血泪。
案头的自鸣钟敲了八下,林夏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目光落在那幅尚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上。画是上周开始画的,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