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那琴声拉得并不流畅,甚至有些刺耳,但拉琴的人似乎极其专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某个困难的乐段,带着一种执拗的劲儿。
过了一会儿,琴声停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凌乱的年轻男子从窗口探出头,手里还拿着琴弓。他看起来比莹莹大不了几岁,面容清癯,眼神却有种燃烧般的光芒。他看到楼下站着的莹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吵到你了吧?抱歉,我总拉不好这段。”
莹摇摇头:“没有。你很用功。”
男子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不用功不行啊。没人家那种请名师、用名琴的条件,只能靠笨功夫磨了。”他看了看莹莹身上半旧的旗袍和手里拿着的乐谱册子,问道:“你也是学音乐的?”
“算是吧。”莹莹轻声答。
“我叫陈朗,音专的学生。”男子自我介绍道,“你呢?”
“莫莹莹。”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一时无言。陈朗看着她,忽然道:“莫同学,看你样子,不像那些嗯,有钱人家的小姐。学音乐,不容易吧?”
这句话,无意间戳中了莹莹的心事。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陈朗却像是找到了知音,话多了起来:“这世道,有时候真不公平。有才华的,可能因为穷,连把像样的琴都买不起,更别说机会。而那些哼。”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扬了扬手里的琴弓:“我就不信,只有他们配搞艺术!音乐不该是金钱堆砌出来的!莫同学,你要是喜欢音乐,别轻易放弃。就算没有舞台,至少还能拉给自己听,唱给自己听!”
他的话,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愤慨和天真,却像一阵风,吹散了莹萦绕心头的部分阴霾。她抬起头,看着陈朗那双炽热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她说。
离开那条小街时,莹莹觉得脚步轻快了些。她摸了摸口袋里那本义勇军进行曲的册子,又想起陈朗的话。也许,路不止一条。也许,失去一个去巴黎的机会,并不意味着失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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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沈家派来的人再次到了渔村。这次来的是一位穿着体面长衫的账房先生,带着两个随从,态度比上次沈万昌更加客气周到。
账房先生先是再次表达了沈家的感激之情,然后呈上了一份礼单,上面罗列了更为具体的谢仪,除了之前的财物,还包括愿意资助阿贝去镇上甚至县里新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