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返堡垒
丽梅大厦,在晨光中依旧是一副冰冷、宏伟、不容置疑的姿态。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将整栋建筑包裹在一层耀目却毫无温度的金色光晕之中,像一座用现代科技和资本堆砌而成的、沉默的钢铁堡垒。高耸入云,棱角分明,与周围同样摩天却风格各异的楼宇一同,切割着南城铅灰色的天空,共同构成这片cbd区域令人屏息的、充满疏离感的权力天际线。
张艳红站在大厦对面的街角,仰起头,目光穿过穿梭不息的车流和斑马线上匆匆赶路的上班族,落在那扇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玻璃主入口上。一周前,她就是从那扇门里,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的,像一只被猎枪惊飞的、羽毛凌乱的鸟,一头扎进外面那个同样陌生、却似乎能提供短暂遮蔽的雨夜。
而现在,她又回来了。站在这里,仰望着它。
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以一种沉闷、滞重、仿佛随时会力竭停跳的节奏,缓缓搏动着。手心里沁出细密的冷汗,指尖冰凉。胃部传来熟悉的、条件反射般的轻微痉挛。这不是紧张,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混合了生理抗拒和对未知的、近乎麻木的惕厉。
她知道,踏进这扇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重新进入韩丽梅的绝对领域,进入那套精密、高效、冰冷的评估体系。意味着要面对苏晴或许带着关切、或许带着审视的目光,面对同事们或明或暗的打量和窃窃私语(“她怎么突然请了一周假?”“脸色这么差,家里出大事了?”),面对堆积如山、需要她尽快处理、不容有失的工作。更意味着,在某个无法预料的时间和地点,与那个她此刻最不愿、也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韩丽梅,她的“姐姐”,她的“评估者”,她父亲的“救命恩人”——不期而遇。
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呼吸不畅。但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城市清晨尘埃的空气,用力压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没有退路。她对自己重复。为了活下去,为了那点微薄的薪水,为了在这座城市里继续苟延残喘,她没有退路。韩丽梅的“观察”和“评估”,家人的索取,自身的痛苦和迷茫,所有这些,在生存的基本需求面前,都必须暂时让路。她要做的,是走进去,坐下,完成工作,拿到工资,然后离开。像一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螺丝钉,完成自己被设定的、微不足道的功能,然后消失在庞大机器的背景噪音里。
至于其他至于韩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