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所奏甚是,着依议行。**”
“览皇后摘要,事理明白,可照此办理。”
“此事已与皇后议过,按皇后所拟条陈处置。”
甚至,在一些不那么紧要、或明显属于皇后“分管”范围(如劝农桑后续督查、铜匦运行情况汇总、后宫用度审计等)的奏章上,直接出现了皇后的亲笔批示,字迹清秀而有力,内容简明扼要,旁边则有皇帝简单的朱笔画“可”或加盖小印。这些奏章,同样能畅通无阻地通过中书门下,形成正式敕令颁行。
起初,这只是个别现象。但到了三月,春风渐暖时,朝臣们已然心照不宣:凡涉及重大或敏感人事、军事、宗室等事务,最终决断必出自皇帝亲笔朱批或明确口谕;但大量的日常行政、财政、民政、司法及官员考课等具体事务,皇后的意见已具有实质性的决定意义,皇帝多是认可与背书。**许多发往地方的诏令敕书,虽以皇帝名义发出,但其核心内容与决策过程,早已深深烙印了皇后的意志。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对此局面忧心如焚,却无力改变。皇帝对皇后的依赖与信任肉眼可见,皇后的理政能力与成效也有目共睹,他们若强行反对,不仅难以找到有力的理由(皇后始终未僭越,一切决策至少在表面上都经皇帝确认),反而可能触怒病中敏感、依赖皇后甚深的皇帝,并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不顾大局。他们只能在具体政务上,更加小心地与皇后(通过皇帝)周旋,试图守住关键领域的决策权,并利用自己门下、中书的影响力,对某些皇后明显倾向“新政”或“实学”的提议,在程序上进行拖延或修改。
然而,大势已渐成。三月中,一次关于江淮漕运今年增修计划的朝议,彻底彰显了这种新格局。户部与工部就预算、工期、征发民夫数量争执不下,吵嚷半日未有结果。皇帝听得疲惫,以手扶额。这时,屏风后的武媚娘轻声开口,她并未直接评判两部是非,而是命内侍当场悬挂起一幅巨大的江淮水系与漕运路线精细图(此图乃李瑾主持“格物所”近年勘测绘制而成,精度远超以往),然后依据图上标注的河道深浅、堤坝状况、沿途州县仓廪位置及往年漕运数据,条分缕析,指出何处工程最急,何处可缓,需征发多少民夫、耗用多少物料方为合理,并提出了一个分批分段施工、以工代赈、并与地方水利工程结合的综合性方案。她甚至考虑了春耕在即,需错开农忙高峰。一番话下来,数据详实,逻辑严密,考虑周全,户部、工部尚书听得哑口无言,殿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