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胥吏奔走辛苦,得些‘润笔’、‘脚钱’,也是常情。农户愚钝,不识字,不懂契约,若‘自愿’多画个押,多摁个手印,借一还二,变成借一还三,那也是他们‘心甘情愿’。朝廷难道还能一一核对?”他语气平淡,却将地方胥吏与豪强勾结,利用信息不对称、程序繁琐等手段盘剥农户,甚至将官贷异化为新的高利贷的途径,描绘得冰冷而清晰。
“还有,”他补充道,“官府钱粮有限,僧多粥少。哪些人能借到,哪些人借不到,先借给谁,后借给谁,这里面难道没有个亲疏远近,人情世故?那些与官府亲近、与乡绅和睦的农户,总该优先些吧?那些平日不驯服、好告状的刁顽之徒,缓一缓,审一审,也是应有之义。时间不等人,等官府审核完毕,怕是田里的庄稼都误了农时。到时候,他们是等着饿死,还是来求你们这些老主顾呢?”
书房内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先前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松。太尉不愧是太尉,轻描淡写间,便指出了无数种让新政“走样”、“变味”、“落实难”的法子。阳奉阴违,上下其手,拖字诀,糊涂账这些千百年来地方官吏应付朝廷政策的“智慧”,足以让任何看似完美的条文,在实行中大打折扣,甚至适得其反。
“不过,”长孙无忌话锋又是一转,语气严肃起来,“切记,不可明目张胆对抗朝廷政令,更不可落人口实。一切都要‘依制而行’、‘体恤民情’、‘因地制宜’。若有人问起,便是州县尽力而为,然地方实情复杂,非一纸公文可概,需徐徐图之。若有御史查访,更要小心应付,该诉的苦要诉,该表的功要表。记住,我们不是反对新政,而是忧心新政操之过急,反生扰民之弊。这是为朝廷分忧,为地方着想。**”
“父亲高见!”长孙冲等人心悦诚服,纷纷领命。他们知道,一场无声的战役,已经在地方州县打响。新政的条文将贴在城门口,而真正的较量,则在田间地头,在县衙户房,在乡绅的客厅,在胥吏的笔尖。
几乎同时,长安其他坊邸,类似的密议也在进行。
太原王氏的宅邸中,家族核心人物正商议如何利用在河北道的族人和门生,暗中收购粮食,囤积居奇,同时散布“青苗贷手续繁琐、抵押苛刻”、“官贷利息虽低,但胥吏需索无度,实际更高”等谣言,动摇农户借贷信心。
荥阳郑氏的子弟则盘算着,如何利用家族在士林清议中的影响力,联络一批对“考成法”不满的官员和名士,上书朝廷,以“苛法扰官”、“有违圣人教化之义”为由,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