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终于明白,周保中司令员为什么会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了。
这脑子里装的,哪里是庄稼,分明是经天纬地的乾坤。
一个月的工作,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
许峰把所有的图纸、报告、数据分析,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装了满满两大箱。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
窗外,寒风呼啸,雪籽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子里烧着火墙,温暖如春,可许峰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
他从怀里,摸出了那把小小的木梳。
在吉林的这一个月,他没有一天不想起大别山,不想起那个在耳房灯下等他归家的身影。
他想象着林雪现在在做什么。大别山的天气应该还很暖和吧?
她是不是又带着医疗队去周边的村子巡诊了?
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天冷了,晚上睡觉会不会踢被子?
这些琐碎的念头,像一根根细密的丝线,把他和千里之外的那个家,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他从箱子里抽出一张干净的稿纸,拧开钢笔,在桌前坐下。
昏黄的灯光下,他开始给林雪写信。
这比他制定一份全东北的农业规划,要难得多。
他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从何下笔。
他想告诉她,东北很冷,风很硬,他很想她。
可这些话写在纸上,又觉得有些矫情。
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那些滚烫的心思,在他心里翻江倒海,落到笔尖,却变成了最朴实无华的字句。
“林雪吾妻:
见字如面。
我已至吉林,一切安好,勿念。此地甚寒,风雪交加,与大别山迥异。组织上交予我新的任务,事关重大,需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
我走后,基地诸事,有王政委与周连长操持,当无大碍。我留下的农事笔记,切记收好,若有不明之处,可与石头商议。天气转凉,夜里要多盖被褥,切勿贪凉。你的身体底子薄,莫要太过劳累。
夫君,许峰。
1948年10月16日。”
信很短,都是些寻常的叮嘱。
他反复看了几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