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年的模样,有祖宗的庇佑,有家人的陪伴,还有笔下流淌的盼头。
对联写完,为了不浪费时间,周益民立马就拿着对联开始贴。
浆糊在粗瓷碗里泛着糯米的白,周益民蘸了点往门框上抹,指尖黏糊糊的。
“左边再高些!”老爷子站在门槛上指挥,手里还攥着支没写完的毛笔,墨汁在笔锋上亮晶晶的,“对对,就这个位置,看着精神!”
周益民刚贴好下联,院门口就热闹起来。
王二婶挎着半袋炒花生进门时,老爷子已在炕桌上铺开了新的红纸。
那纸是前儿托人从镇上供销社买的,裁得方方正正,边缘齐整,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都坐都坐。”老爷子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往砚台里倒了半碗清水,“益民,来,研墨。”
周益民赶紧凑过去,拿起墨条在砚台里转圈。
墨条是爷爷用了大半辈子的,边角都磨圆了,在清水里转了十几圈,墨汁就慢慢浓起来,黑得发稠,像块化不开的夜。
“要写啥?”老爷子捏起毛笔,在嘴边呵了呵气,笔锋在砚台里轻轻舔了舔,墨汁顺着笔毫往下滴,在红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点。
李木匠赶紧递上张纸条:“我照着日历抄的,‘身如松柏年年茂,寿比南山日日高’,您看行不?家里老婆子总念叨身子骨,贴副健康的联,图个心安。”
老爷子眯眼瞅了瞅,把纸条往旁边一放:“这话说得在理,人这辈子,啥都不如身子骨硬朗。”
他左手按住红纸,右手悬在半空,手腕轻轻一抖,笔尖就在纸上“走”了起来。
“唰”的一声,“身”字的第一笔撇画就像片松叶,斜斜地落在纸左边,起笔轻收笔重,墨色由淡转浓,带着股稳稳的劲。
周益民看得入了神,手里的墨条都忘了转。
爷爷写起字来,背也不驼了,腰也不弯了,整个人像棵老松树,笔锋在红纸上游走,时而快如流星,“唰唰”几下就勾出个字的骨架。
时而慢如抽丝,笔尖在纸上微微颤抖,墨色一层层迭上去,透着股厚重。
王二婶凑在炕沿边,手里的花生壳剥了一地都没察觉:“您老这手字,真是越写越有神!去年我家贴了您写的联,开春就添了头小牛犊!”
老爷子没接话,眼里只盯着红纸。
写到“年年茂”的“茂”字时,他忽然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