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手忽然捏住她的腕,指腹缓缓摩挲,酒气混着龙涎香拂过她的发。
张贵人背脊轻颤,又渐放松,她明白帝王酒后的亲昵,多是戏言,少有真情。
只是今夜,他指尖的力道有异,像在审视什么——
刮过她腕上那道旧疤,那是冬日冻疮留下的痕迹。
殿内乐声顿止,琴弦余音散成寂静。
帝王拍案大笑,腰间玉带坠落,玉扣撞案,声清脆如碎玉。
笑声在大殿回荡,惊起梁上夜鹭,翅羽掠过窗棂,如暗处的叹息。
张贵人脸上的笑意缓缓僵硬,捏着荔枝的手指深陷果肉。
她抬眼,看见帝王醉眼中映着自己鬓边的白发——昨夜对镜时,她才小心用油掩去的。
那目光无半分怜惜,只有对衰老的冷淡,像在端详一件旧玩物。
殿外芭蕉叶摇曳,似有无数人在窃笑——笑她终将被替代,笑她的荣宠终成幻梦。
三更的梆声传来,帝王早已醉倒,锦被滑至腰间,衣襟上混着酒渍与果汁。
鼾声震动帐顶流苏,珠串轻颤,每一下都敲在张贵人的心口。
她屏退所有侍从与宿卫,只留自己与熟睡的帝王相对。
月光透窗,在地上织成复杂的花纹,照见她鬓角那根白发,宛若刺目的一针。
她静坐良久,指尖反复摩挲裙角那点荔枝渍。
铜漏继续滴答,时光一点点冷却她心底的余温。
帝王翻身喃喃:“换些小姑娘”
张贵人低声复述,语调平淡,却透着寒意。
她起身,走到榻前,凝视那张熟睡的脸——
这张脸曾温柔也曾残酷,如今成了剖开她尊严的刀刃。
月光被云掩去,殿内一片黑暗。
再亮时,她的手中已抓着锦被。
蜀锦织就的被面被她猛然掀起,如网覆下。
司马曜的喉结在被下滚动,发出闷哼,像岸上的垂死之鱼。
他在被下挣扎,带动榻上流苏乱晃,珍珠碰撞的脆响夹着嘶嘶的布料摩擦声。
张贵人紧按被角,指节泛白,指甲几乎陷入他的肌肤。
她的神情平静,唯有鬓边那根白发,在月光下刺目生辉。
直到挣扎停息,直到鼾声消散,直至一切归于寂静,她才松开手,触到那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