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戏?陈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情绪——震惊和不知所措。他以为一辈子就是砍柴挑水,做牛做马,从未想过学戏?那是什么?是集上戏台子上那些穿着华丽衣服,抹着红白脸,咿咿呀呀唱着、打着的人吗?那离他太遥远了,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光。
“你这身板,唱武生够呛,唱文生底子太薄,唱花脸没那个嗓。”老沈头毫不客气地评价,粉碎了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先练着,看你造化。吃不了这苦,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陈浩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滚蛋?他能滚到哪里去?外面是比练戏更可怕的、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饥饿。他低下头,用沉默表示了选择。
“哼,”老沈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知是满意还是别的,“开蒙第一桩,吊嗓。”
他简单讲了讲如何站定,如何吸气,如何寻找所谓“丹田”的位置——那对孩子来说太过玄妙的概念。然后,他示范了一下,一声“咿——”,如同裂帛,骤然划破清晨的静谧,苍凉、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惊得远处水鸟扑棱棱飞起。
“你来。就这么喊。‘咿——’,‘呀——’,把这河里的水鬼、这地上的睡虫,都给我喊醒喽!”
陈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他试着发出声音,却只有气流摩擦的嘶嘶声,微弱得像只病猫。
“没吃饭吗?!大声点!”老沈头的呵斥立刻劈头而来。
陈浩憋红了脸,铆足了劲,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呀——!”声音尖利、突兀、毫无美感,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破了音,尾音带着难听的嘶哑。
老沈头的藤条毫不客气地抽在他小腿上,火辣辣的疼。“嚎丧呢?!是打出去!用气!不是用嗓子嚎!再来!”
疼痛和羞辱感让陈浩眼眶发热,但他死死咬住牙。再次尝试,失败。又一下藤条。再试,再失败
天光渐渐亮起,河面的雾气缓慢散去,露出冰冷的水色。陈浩的嗓子已经彻底嘶哑,每一次发声都如同用钝刀刮擦着喉管,带来剧烈的疼痛。胸口因为不得法的用力而闷痛,咳嗽起来,喉头竟尝到了一丝隐隐的铁锈味——那是毛细血管破裂渗出的血丝。
老沈头就站在一旁,眯着眼,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灰色的烟雾将他表情模糊,只有那偶尔睁开的目光,冷冽如刀,精准地刺向他每一个错误。偶尔,他会吐出几个字:“吸气!沉下去!”“舌头放松!”“声音往上走,眉心!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