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染着剧团驻地上方的天空。西边最后一抹绛紫的霞光,挣扎着不肯褪去,与东边升起的灰暗夜色在屋顶上方交织成一幅诡谲的画卷。驻地后方,那棵百年老槐树伫立在愈发浓重的阴影里,枝叶繁茂如盖,在晚风中发出持续不断的、细碎的沙沙声响,像是无数隐秘的低语在黑暗中流传。
陈浩背靠着粗糙皲裂的树干,身形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唯有当他偶尔移动时,脸上才掠过一丝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弱天光,映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眼底仿佛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焰,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在他周身弥漫,使得这僻静角落的空气都无端变得紧绷而稀薄起来。
蓝溪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走来,一天的排练耗去了她大半心神,素色的衣裙上还沾着些许练习时沾染的尘灰。她原以为弟弟只是如往常一样,在离别前寻一处安静地方与她话话家常。可见到他此刻状态的瞬间,她心尖莫名一颤,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攀上脊背。
“浩儿?”她轻声唤道,在他面前几步远处停下,“等久了么?方才导演又多说了几句明日排演的要点。”
陈浩闻声转过头,脸上骤然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极为明亮,甚至带着几分少年般的粲然,却无端地让蓝溪觉得有些刺目,仿佛一层过于耀眼的油彩涂抹在了什么别的东西之上。
“不久,姐。”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轻快,几乎是雀跃的,与他平日里的阴郁沉静判若两人。“我刚还在想,今天台下那声响动,几乎要把咱们那棚顶给掀翻了。他们喊得多疯啊,是不是?”
蓝溪微微颔首,唇角勉强牵起一丝温和的弧度,“你的表演日渐精进,大家自然是喜爱的。”她试图将话题引向寻常的赞许,“那折林冲夜奔,你的身段和唱腔,确是下了苦功的。”
“功夫?”陈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词,从喉间滚出一声低笑。那笑声在槐树的沙沙声里显得格外空旷,甚至有些扎人。“姐,台上的功夫,如今对我而言,轻省得像拈起一片羽毛。”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半个身子探出了树影的笼罩。夕阳最后的光晕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一种复杂的神情——那是混合着狂热、释然、以及某种近乎虚脱的畅快感的奇异表情。“他们看的不过是热闹。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戏,从来不在台上。”
蓝溪眉尖微蹙,心中的异样感愈发清晰。“不在台上?那在何处?”
“在台下。”陈浩的语调陡然沉了下去,先前那轻快的雀跃如潮水般退去,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