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连绵的营帐之上。
北风卷地,吹得帅旗猎猎作响,冤魂在旷野上哭号。
燕王朱棣的大营,就扎在这一片萧瑟之中。
三万精兵,刚刚结束了一日急行军,人马俱疲。
篝火的光芒跳跃在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疲惫中却透着悍不畏死的煞气。
军中传言,燕王此次南下,带了足足三十万大军。
沿途州县,无不望风披靡。
只有朱棣自己和最高层的将领知道,他手上,能打的牌,就这三万张。
其余几路藩王,宁王、谷王,也都大同小异,几万人的兵马,对外一律号称十万,虚张声势,遥相呼应。
这就像一场豪赌,所有人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桌上,赌的就是金陵城里那位,会不会先眨眼。
中军大帐内,兽油灯的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将朱棣雄壮的身影在帐壁上拉扯得扭曲不定。
他一身玄甲未卸,只是摘了头盔,露出一张被风沙刻画出无数细纹的脸。
他盯着面前铺开的地图,目光死死钉在“应天府”三个字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金陵城下的惨败消息,已经通过快马传到了他的军中。
五十万大军,一天之内,折损十万。
这战报,让他心惊肉跳。
惊的是朱栢那个十二弟,究竟藏了多少实力,竟能将朝廷大军打得如此狼狈。
跳的是,父皇还在城中!
父皇的安危,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
起兵之时,他打的旗号是“清君侧,靖国难”,是去救驾,他也是铲除朱允炆,以及朱元璋身边那群蛊惑君心的奸佞小人。
结果朱栢抢先一步造反。
现在
他是继续造反。
还是救父?
他该如何自处?
帐帘被一只干瘦的手掀开,一个身披黑色僧袍的削瘦身影走了进来,无声无息,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
来人正是道衍和尚,姚广孝。
他走到朱棣身边,目光没有看地图,而是看着朱棣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殿下,还在为金陵之事烦忧?”
姚广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朱棣最敏感的神经。
朱棣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