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汉王书房的铜灯里明明灭灭,李锐指尖捏着的朱笔悬在案牍上方,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窗外的梆子敲过三更,巡夜卫兵的甲叶碰撞声从长廊尽头传来,又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室沉寂与檀香混合的味道。
“殿下,萧先生送来的流民安置策论,您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贴身侍卫陈武垂手立在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他跟着李锐从燕北战场到京城封地,从未见这位杀伐果断的汉王对一份文书如此犹豫不决。
李锐没有抬头,目光落在策论末尾那句“减封臣私兵,增编府兵以固京畿”上。萧琰的字迹清隽有力,每一笔都透着书生特有的风骨,可在李锐眼里,那墨迹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刮着他心头最敏感的地方。
“私兵”二字尤其刺眼。他在燕北征战三年,靠的就是陈家军与苏家骑兵两支私兵,若按萧琰所说削减私兵,他这个汉王与砧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可转念一想,萧琰昨日在朝堂上提出此策时,句句切中流民作乱的根源,连父皇都抚掌称赞,称其“有王佐之才”。
“陈武,你说萧琰此人,究竟是真心为我谋划,还是”李锐顿了顿,把后半句“为父皇监视我”咽了回去。他放下朱笔,指节轻轻敲击案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陈武身形微顿,低声回道:“萧先生自三年前随殿下从燕北回来,始终尽心尽力。去年您患病卧床,是他彻夜守在府外,连熬七日汤药;今年春荒,他亲自去灾区赈灾,差点被饥民误伤。论忠心,府里没人比得过他。”
“忠心?”李锐冷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他是父皇亲点给我的伴读,当年在太学,他就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反驳我提出的‘重武轻文’论。你以为,他真的会甘心屈居我之下?”
陈武沉默了。他知道汉王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当今圣上有三个儿子,太子懦弱,三皇子沉迷享乐,唯有汉王李锐文武双全,却因母妃出身低微,始终不被父皇看重。三年前燕北大捷,本是他最有可能被封太子的机会,可父皇却只给了他一块富庶的封地,让他远离京城权力中心。
“把这份策论拿去,”李锐转身,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让萧琰明日辰时来书房见我。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陈武接过策论,见汉王指尖的墨汁沾在纸上,晕开一个黑色的印记,像一滴无法抹去的血。
辰时的阳光透过书房的雕花窗,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