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但很快,更具体的、关乎自身利益的焦虑就占了上风。
“打仗要花多少钱粮啊?”蹲在田埂上查看稻穗长势的老汉猛地抬起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官家不会要加税吧?这刚交完夏税,秋粮还没影呢!”
“会不会征夫役?”一个年轻媳妇脸色发白,紧紧抓住身边丈夫的胳膊,“要是把家里的壮劳力都征走了,这地谁来种?日子还怎么过?”
恐惧像无形的网,瞬间笼罩了人群。赋税和徭役,是悬在每个底层农户头顶的两把刀,远比千里之外的谁胜谁负更让他们心惊肉跳。
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基于经验的期盼。
林茂看着远方,“打下来也好打下来,商路说不定能顺当点。以前南边的货过来,税卡多如牛毛,价钱死贵。要是以后都是一个朝廷管着,规矩一样,咱们山货说不定能多卖几个钱。”
关于南边战事可能加税征夫的阴云,在青溪村上空盘桓了不到半月,便被另一道从县里传来的、更为确切的消息给吹散了。
这日,林茂去了县里一趟。回来时,他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难以置信的神情,径直敲响了挂在树下的那半截铁犁铧,召集村民。
村民们惴惴不安地聚拢过来,脸上都带着准备迎接坏消息的凝重。
林茂站在树下那块磨得光滑的青石上,清了清嗓子,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乡亲们!今日我去县里打听清楚了,官家有明旨发下!”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
“圣旨里说,”林茂提高了声调,努力让每个人都听清,“陛下仁德,体恤我等地处王化核心之地的百姓,绝不以此次兵事为由,加征我等旧有州县的两税!”
不加税?打仗竟然不加税?
人群彻底沸腾了!
“老天爷真的真的不加税?”一个老汉喃喃道,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仿佛在确认不是做梦。
“圣君啊!这是真正的圣君啊!”先前还忧心忡忡的村民们,此刻脸上绽放出狂喜和感激。
白未晞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感激之声。
她看着村民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因为免于盘剥而绽放的光彩,比听到战争胜利时更加真切和热烈。
她理解了,对于这些依附于土地的生灵而言,一句“不加赋税”的承诺,远比十座城池的易主,更能赢得他们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