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初六这日,春雪化晴。
洛阳宫按旧例,要由皇帝选一当朝臣子的山水宅邸,携重臣举办诗酒茶会,是曰“山水集”。
今日山水集主人是国子学中祭酒顾老先生,教书几十载,桃李众多,元稹帝也曾受他指导,修学周官,今日皇帝着一身燕居服,他也不许其余臣子着官服,让都拿出衣柜中最亮眼的一件,不要在来赴会的洛阳富商面前,丢了顾老的脸。
因此木漪偷身去与谢春深见面时,他虽已是禁苑里的武官,也只着了文士常服。
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色交襦,只在袖边镶了一圈鲤鱼纹暗红,侧身坐在豹子墩上,头上还罩着白纱帷帽。
碎步踩雪的声响,让他稍微转了转头。
她向着他走去,谢春深笔直负身站起来,等她穿过那些琐碎的花窗与壁画,“你迟到了。”
他声音发寒。
木漪惯会察言观色,初初见他穿白戴帽,暗讥他故作清高,游园会上戴帽,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但当风来,那白纱掀动之处,惊露绝色,她突然明白过来,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这张脸,在人多的场合受到困扰。
她顶回去:“我又不是闲人,若非山水集上有药商,皇帝要我跟出来,替九夫人问药,我要脱身哪有那么容易?”
说话时身上环钗击打,叮铃有声。
谢春深细细觑她全身,她退了几步,隔着大半张石桌:“你看什么。”
“穿的好啰嗦,乱耳。”
她今日借着山水集,穿了梅红色的对襟裙,层层叠叠的发髻上各饰雕花金梳一把,两缕垂发扎了金绳,就连耳上也是珍珠与金珠打制的耳坠,看上去,像一个金子堆出来的繁复楼宇。
木漪实在太俗。
她说她爱钱,要很多很多的钱,现在有一点钱,就要将这些钱全挂在面上。
谢春深冷嘲:“月圆则亏,水满则溢,你就这么等不及要外露自己?”
“我很有分寸,你不要教我做事。”她拧眉不悦,“你还是教教黄构吧,他在宫中对我的请求不闻不问,非要我来两句硬的,才拧巴地告诉我一些消息,这就是你养出来的人选,一点,也不好用。”
“你在跟我告他的状?”
他意味不明一笑。
雪在脚下融化,变得湿滑,她扶石桌坐下,朝着他的方向以手敲了敲桌面:“坐下说。”
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