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一点点浸染着闸北贫民区低矮、拥挤的破败屋檐。狭窄的巷道里,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球燃烧后的呛人气味和食物腐坏的酸臭。林婉贞用一方洗得发白、却依旧看得出原本精致绣样的旧手帕,紧紧捂着口鼻,另一只手牢牢牵着年仅五岁的女儿莹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进浑浊的水洼,更怕撞见黑暗中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们的新“家”,是一间位于巷道最深处、终年难见阳光的矮平房。墙壁是薄薄的木板钉成,糊着发黄的旧报纸,依旧挡不住穿堂而过的冷风。屋顶低矮,渗漏的水渍在墙角晕开大片丑陋的霉斑。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板床、一个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和两条长凳,几乎空无一物。
莹莹紧紧依偎着母亲,大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惊恐和茫然。从那个有着玻璃彩窗、铺着软绒地毯、飘着糕点香甜气的大宅院,骤然坠入这散发着霉味和陌生感的阴暗角落,巨大的落差让小小的她无所适从。她不敢哭闹,只是用细弱的声音问:“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贝贝妹妹呢?”
林婉贞心口如同被狠狠剜了一下,痛得几乎窒息。她蹲下身,将女儿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强压下翻涌的悲恸,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办事莹莹乖,妹妹妹妹去了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以后,就剩娘和莹莹了,我们要好好的,等爹爹回来,好不好?”
她不敢说出“监狱”和“夭折”这样的字眼,只能用模糊的言语搪塞。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小脸埋进母亲单薄的怀抱。
安顿好惊魂未定的女儿睡下,尽管那床硬邦邦的、散发着潮气的旧棉被让人难以安眠,但极度的疲惫最终还是让莹莹蜷缩着睡着了。林婉贞坐在床沿,就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天光,打量着这间徒有四壁的陋室。昔日莫家的当家主母,精通琴棋书画,打理偌大家业井井有条,何曾想过会有一日落魄至此?丈夫蒙冤入狱,生死未卜;幼女离散,音讯全无;家产抄没,仆从散尽这翻天覆地的变故,几乎要将她击垮。
但她不能倒。看着女儿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时蹙起的小眉头,林婉贞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必须活下去,为了莹莹,也为了等待沉冤得雪、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婉贞便起身了。她翻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里面是几件她仓促间藏起、未被抄走的贴身首饰——一对成色普通的玉镯,一支赤金耳钉,还有一枚她陪嫁带来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