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问津的死当!
一股巨大的悲痛和物是人非的酸楚瞬间攫住了她。她脚步一顿,几乎站立不稳。
陈掌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嘿然一笑:“怎么?太太看上这玩意儿了?死当,五个大洋,不二价。”
五个大洋!若在往日,不过是莫隆随手赏给下人的数目。如今,却像一道天堑,横亘在她眼前。
她猛地转过身,不敢再看,拉着莹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质铺的大门。
冰冷的风雪再次将她包裹,怀里的六十个铜板沉甸甸的,硌得她胸口生疼。她没有立刻去买食物,而是靠着质铺外墙冰凉的砖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屈辱、愤怒、无助、悲伤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脏。
莹莹似乎被母亲剧烈的反应吓到了,她仰着头,看着林婉贞煞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那强忍了许久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决堤。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混着雪花,迅速在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结成冰凉的湿痕。那细微的、因极度压抑而断断续续的抽噎,在这风雪呜咽的背景下,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最锋利的针,一下下扎在林婉贞的心尖上。
林婉贞蹲下身,紧紧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孩子的身体冰冷而瘦小,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她,仿佛要将自己体内最后一点微薄的热度传递过去。雪花落在她们母女的头上、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过早降临的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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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最终用那屈辱的六十个铜板,买了两小袋糙米,几个干瘪的萝卜,以及两个据说馅料是“肉渣混合菜末”的、冰冷的包子。莹莹接过包子时,小手冻得有些不听使唤,她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得很慢,很珍惜,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油腥,似乎暂时驱散了她眼底的一些阴霾。林婉贞自己却一口也吃不下,只是看着女儿吞咽的动作,心头堵得厉害。
风雪愈发大了。返回“老鼠巷”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艰难。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每一步都耗尽了林婉贞所剩无几的力气。她一手紧紧攥着那点可怜的粮食,另一只手牢牢牵着莹莹,在昏暗的、被雪光映照得迷迷蒙蒙的巷道里,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她们所谓的“家”,是巷子最深处一个废弃的灶披间改建的破屋,低矮、潮湿,四面漏风。平日里回来,远远只能看到一片压抑的黑暗,与左邻右舍偶尔透出的、吝啬的煤油灯光相比,更显凄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