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金线盘绕,是金姐最拿手的样式,却也带着挥不去的匠气。而铺叶底这种活儿,最是耗时耗力,且功劳最终都算在主导绣娘头上。旁边几个绣娘互相递了个眼色,有人低头窃笑,有人面露同情,却没人出声。
贝贝看着那繁复的图样,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依旧平和:“好的,金姐,我做完手头这点就做。”
金姐这才满意地扭着腰肢走了。旁边一个年纪小些,叫小翠的绣娘凑过来,压低声音:“阿贝姐,她就是看你手艺好,怕你抢了她的风头,净把些费工夫不出彩的活儿派给你。”
贝贝手下不停,针尖穿过紧绷的缎面,发出细微的“嗖嗖”声,她笑了笑,声音很轻:“没事,做什么都是学本事。”
她不是不委屈。在江南水乡,跟着养母学刺绣,虽清苦,但心是敞亮的。养母总夸她有天分,针脚灵,配色巧,绣出的鱼像要游出来,绣出的花仿佛能闻见香。可到了这偌大的上海滩,天分似乎成了原罪。她不懂为何这里的女人说话总要拐几个弯,不懂为何明明简单的活儿要分出三六九等,更不懂为何自己只是想凭手艺吃口饭,却好像挡了别人的路。
她想起离家那日,养父莫老憨躺在病榻上,脸色蜡黄,咳嗽起来整个瘦削的身子都蜷缩成一团。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养母陪嫁的一对银镯子也当了,可那药钱还是像个无底洞。水乡的恶霸黄老虎占了渔市,养父带头去理论,被打断了肋骨,内里也伤了。郎中说,要好生用药将养,否则否则怎样,郎中没有说,但贝贝看着养母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就全明白了。
她跪在床前,握住养父粗糙的手。“爹,您放心,阿贝去上海。听说那里遍地是机会,阿贝能绣花,一定能赚到钱,给您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养父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反手紧紧攥住她,喉咙里咯咯作响,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养母只是哭,一遍遍摩挲着她的头发。
最终,她还是来了。带着几件换洗衣服,一小包干粮,还有贴身藏着的,那半块冰凉坚硬的玉佩。养母送她到村口,一遍遍叮嘱:“囡囡,大城市不比家里,凡事忍让,莫要强出头这玉佩,你收好,或许或许将来能凭着它,找到你的根。”
她的根?贝贝看着窗外弄堂里晾晒的万国旗般的衣衫,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她的根在哪里?是那个记忆中只有模糊的繁华影子和骤然破碎的惊恐的所谓“沪上莫家”,还是江南水边那间低矮的、总是飘着鱼腥和药味的瓦房?
她甩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