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不再去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做好工,拿到工钱,寄回家去。
午后,张娘子吩咐贝贝将一套绣好的桌屏给霞飞路上的李公馆送去。那李公馆的姨太太是绣坊的常客,性子挑剔,但结账爽快。
贝贝仔细将用厚纸包好的桌屏放进提篮里,又覆上一块干净的蓝布,这才出了绣坊的门。五月的阳光有些刺眼,电车铛铛地响着,穿着旗袍、皮鞋的摩登女郎挽着西装革履的男士从身边走过,留下阵阵香风。贝贝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这是养母用旧衣服改的,在水乡还算体面,到了这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她按照地址找到李公馆,那是一座精致的西式小楼,带着个小花园。按了门铃,女佣出来接了东西,说是姨太太在会客,让她稍等,取了回执再走。
贝贝便站在门廊的阴影里等着。这里比弄堂安静许多,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隐约从客厅敞开的窗户里飘出来的谈笑声。
起初她并未留意,直到几个字眼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
“说起来,也是十五六年前的旧事了。”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带着些许感慨。
“可不是嘛,那时候沪上谁不知道莫家?莫隆老爷为人四海,生意做得大,夫人也是名门闺秀,那一对双生女儿,粉雕玉琢的,真是羡煞旁人。”另一个声音接话,音调略高。
贝贝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莫家?双生女儿?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向窗户的方向悄悄挪近了一步。
“唉,谁能想到呢?盛极而衰,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低沉女声压得更低了些,“通敌那样的罪名扣下来,谁能扛得住?家抄了,人抓了,偌大的家业,烟消云散。”
“我听说,莫夫人后来带着剩下那个女儿,不知所踪了?好像是叫莹莹?”
“嗯,是叫莹莹。当时乱得很,都说那个小的,叫贝贝的,夭折了。可惜了的若那两个女孩子还在世,算起来,也该有十七八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贝贝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说起来,刚才送绣活来的那个小姑娘,看着年纪倒差不多,眉眼也怪清秀的”
“嘘——快别浑说。那种人家的孩子,就算还在,命运如何,谁又知道呢?这世道”
后面的话,贝贝听不清了。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闯进了一窝蜂。莫家贝贝夭折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