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山谷间留恋的薄雾,它们如同一条条被揉软的银纱,在梯田的曲线间缓慢流动——不是杂乱的飘拂,而是顺着田埂的坡度轻轻滑淌,像大地在梳理自己的衣摆。雾丝掠过“艾拉之树”的叶片时,会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嗒”地滴在下方的田土里,惊起一点极淡的土雾。雷走在石板路上,雾会钻进他的领口,带着晨露特有的凉润,贴在皮肤上像薄纱;睫毛上粘满的雾珠,让远处的“艾拉之树”变得朦胧,只剩淡绿色的轮廓在雾里浮动,像拓当年在老照片里的背影。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黑,缝隙里的星苔吸饱了水,软得能陷进半个脚趾,雷赤脚踩上去时,能感觉到叶尖轻轻挠着脚心的痒意,偶尔碰到去年暴雨冲来的小石子——那石子被他埋在苔下时还带着棱角,如今已被苔衣磨得圆润,像一块被土地温柔接纳的记忆。
他停在田埂边,先弯腰将掌心整个按进湿土——五指陷进土里的瞬间,泥土顺着指缝往上漫,裹住指节的纹路,能触到细小的草根(是去年稻茬的余根,还带着韧性)、圆粒的蚯蚓粪(温温的,比土粒更软),甚至有一只半醒的蝼蛄从指下爬过,轻得像一缕风。土的温度比石板暖,是一夜微生物发酵的微热,像小时候趴在拓的膝盖上,感受到的老人掌心的温度。田埂边界的老木桩,拓当年钉下时还带着树皮,如今表皮已裂成深浅不一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上面那道镰刀划的“种子”符号,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圆润,雷的指尖反复摩挲着符号的凹槽,能摸到拓当年用力时留下的、木纹微微凸起的痕迹——仿佛能顺着这道痕,触到拓当年握镰的力度。“今天种‘希望3号’,”他对着木桩轻声说,声音裹在雾里,“阿星昨天还问,这种子能不能长到和‘艾拉之树’一样高。”雾里传来“艾拉之树”气根摆动的“沙沙”声,一片枯叶从枝头落下,正好飘在木桩上,像拓在轻轻点头。
锄头扛在肩上,木柄贴着锁骨,带着一夜晾在屋檐下的干爽——昨晚阿星怕锄头受潮,特意把它靠在灶边,木柄上还留着一点柴火的暖香。这柄老橡树根瘤做的木柄,琥珀色的木纹里藏着一道半厘米深的缺口:去年春耕时,雷不小心磕到田边的石头,当时他蹲在田里心疼了半天,阿星跑过来,用小手吹着缺口说“爸爸不哭,我给它贴创可贴”,最后找了片干忘忧花贴在上面,现在缺口里还留着一点花茎的痕迹。木柄末端的亚麻绳,是妻子编的,绳结里藏着三粒去年的“希望2号”种子——妻子说“带着旧种子,新种子会长得更壮”,雷每次握锄头,拇指都会不自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