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发出疲惫的嗡鸣,周益民将两张木椅并在一起,扯过军大衣当褥子,又把迭好的棉袄垫在脑后。
周大忠则蜷在暖气片旁的纸箱堆上,采购手册当枕头,没多久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棉鞋尖还露在纸箱外,沾着的雪粒在暖气烘烤下化成水渍。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下来,车间的机器声渐渐稀疏,只有锅炉房的鼓风机还在远处“哐当”作响。
周益民迷迷糊糊间觉得脖颈发僵,抬手摸向枕边的手表,表盘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指针正卡在十点十分的位置,比预想的晚了十分钟。
他猛地坐起身,军大衣滑落在地,带着机油味的寒气瞬间钻进领口。
“大忠!醒醒!”周益民的皮鞋踢中纸箱,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大忠像受惊的兔子弹起来,手肘撞在铁皮文件柜上,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揉着眼睛嘟囔:“十六叔,现在几点?”
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棉絮,显然睡得正沉,“我怎么觉得刚闭眼.”
“十点十分!”周益民弯腰捡起军大衣,往身上一裹,金属纽扣硌着肋骨生疼,“再磨蹭就赶不上点了!”
他抓起桌上的解放牌卡车钥匙,金属链在掌心硌出红痕。
周大忠这才彻底清醒,手忙脚乱地套上棉袄,却把两只袖子穿反了,折腾半天才捋顺,棉裤腰上的绳子还松垮垮垂着。
周益民拉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北风裹挟着雪沫子灌进来,卷得两人头发乱飞。
周大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开始打颤,困意像被这股冷风刮跑的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盯着走廊尽头漆黑的楼梯口,突然想起早上老陈病房里的石膏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趟差事,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周益民将钥匙串在指尖转了半圈,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去仓库开车,动作轻点。”
他的军大衣下摆扫过结霜的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记住路线,出后门绕到砖窑,别走正门的岗亭。”
周大忠“嗯”了一声,快步跟上时,发现自己的棉鞋在瓷砖上打滑,原来刚才慌乱间忘了系鞋带。
卡车的前灯刺破浓稠的夜色,车轮碾过结冰的土路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周益民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
身旁的周大忠攥着地图,手指在纸上划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