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旁边看着,往他手里塞了把镊子:“鸡脖子底下那点细毛得镊干净,祭祖用的,得讲究。”
蒸笼“呜呜”地响着,白汽从盖沿溢出来,在院子里凝成薄薄的雾。
奶奶把蒸好的馒头捡出来,一个个码在竹篮里,暄腾得能弹起来。
“等会儿祭祖回来,咱就把这馒头摆上供桌。”她看着忙碌的爷孙俩,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
“今年这日子,真像这馒头似的,往高里长呢。”
周益民拔完最后一根鸡毛,把光溜溜的鸡往盆里一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从东边的山坳里爬出来,给院子里的老槐树镀上了层金边。
空气里飘着馒头的麦香和鸡肉的腥气,混着爷爷旱烟的味道,是年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竹篮里的祭品码得整整齐齐:白面馒头顶着胭脂红点,在粗布巾上排得像对小元宝。
褪净毛的整鸡被麻绳捆着腿,鸡头昂着,油亮的鸡皮在晨光里泛着光,还有奶奶昨夜就烫好的一壶米酒,瓶口塞着红布团,酒香混着麦香从篮缝里钻出来。
老爷子拎着捆好的纸钱,拐杖在冻土上敲出“笃笃”的响。
“都齐了?”他回头看了眼周益民,见孙子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香烛和火柴,又叮嘱,“打火机揣好,别被风吹灭了。”
奶奶挎着竹篮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蹒跚,却走得稳稳的。“昨儿我就跟祖宗念叨了,说益民回来给他们磕头,保准高兴。”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被风卷着飘进每个人耳朵里。
出了村口往南走,田埂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影。
东头的老周家正往祖坟方向去,西头的李家媳妇挎着同样的竹篮,见了他们远远就打招呼:“叔公,祭祖去啊?”
老爷子挥挥手应着。
祖坟在一片向阳的坡地上,背靠着一道不算高的土崖,崖上长满了酸枣刺,干枯的枝条在风里“哗啦啦”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十几座土坟挨挨挤挤,坟头都压着去年的旧纸钱,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缘卷成了波浪状。
坟包上长满了枯黄的茅草,有的草茎被冻得硬挺挺的,戳向灰蒙蒙的天空,有的则贴在冻土上,被来往的脚印碾得伏贴。
最东头那座是周益民的太爷爷,坟前还立着块歪歪扭扭的石碑,字都快磨平了,碑座周围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