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看着。
许久后。
红霞升腾,云雾翻滚。
一轮红日破空而出。
桓应露出满足的笑,指着那红日道:“你瞧这日头,像不像刚磕进油锅里的鸡蛋,真好看呐。”
崔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赞同道:“像。老先生想吃鸡蛋了?那我们去”
桓应看着他笑:“来不及了。”
崔岘的眼睛霎时便红了。
“好孩子,莫哭。”
“老夫先去下面占个座,百年后等你来讲学——记得带尚书新注,那边的老家伙们,怕还抱着郑玄本打盹呢。”
这位活了82岁的老儒,谈及生死,格外淡然。
他艰难伸出手,揉了揉崔岘的额角,笑眯眯道:“鸡蛋,老夫便不吃了。”
“日后要是见百姓灶冷,就把你那一身本事,化作柴火,添进人间灶膛。”
“好让老夫下去了,有底气拉着郑康成理论:注经千卷,可曾让半个饿殍吃上热窝头?”
红日初升,霞光四溢。
崔岘坐在廊亭一侧,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桓应,陪伴这位老人,等待死亡。
这一幕很残酷,又很震撼。
向来能言善辩的他,此刻甚至接不上话,只能无力攥住桓应的手,以作安慰。
听他絮絮叨叨说话。
“老夫很是遗憾,你那诗集传,我只看了半部。但,半部就好,半部就好啊,人生在世不称意,有些遗憾,刚刚好。”
“昨日在辩经台上,你说,天理昭昭,本自具于灵台。”
“说的真好。”
“以后下去了,我就用你这番话,替自己开脱吧。”
开脱?
崔岘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攥紧桓应的手,正欲开口。
是他疏忽了!
说到底,桓应终究是古文经学派出身。
纵然力排众议,承认尚书有错,传山长之位于崔岘,甚至不惜将岳麓系拱手相托,也要助崔岘掀起一场新的儒学风暴,为‘王朝续命’。
可他终究受孔孟束缚。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一辈子恪守经学,最后却支持‘离经叛道’的新学改革。
纵然是桓应,也是会惶恐的啊!
“不,不是你的错,好孩子,莫要说了。”
桓应艰难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