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方铭时,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响。冯劫展开诏书的右手微微发抖,蚕丝纸在殿灯照射下几乎透明,露出背面玄鸟暗纹。
"方铭授太子少师,太子继位后晋帝师,封永乐侯,世袭罔替!赐..."
"臣...领旨谢恩。"方铭跪拜的动作比平日慢了一拍。
这时,殿侧的金丝楠木屏风后传来环佩轻响,扶苏换好朝服缓步而出。
少年身形已如青竹般挺拔,玄色深衣上银线绣的云纹随着步伐流动,腰间玉组佩碰撞出清越声响。
半年的边关历练在他身上刻下明显痕迹——原本白皙的面庞镀上了一层麦色,指节处有拉弓磨出的薄茧,唯有那双遗传自嬴政的凤眼依然清亮如星。
"父皇。"扶苏在丹墀下站定,行礼时肩背绷出漂亮的弧线。
嬴政拍了拍御座旁的软垫:"过来。"
扶苏睫毛颤了颤,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当看到方铭微微颔首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拾级而上的脚步越来越稳。少年太子落座时,嬴政亲手替他整了整腰间压皱的佩绶——这个动作让李斯手中的笏板"啪嗒"掉在了地上。
"诸卿可见,"嬴政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扶苏袖口的箭袖绑带,"朕这个长子,我现在十分满意。"
皇帝突然起身,十二旒冕冠的玉珠碰撞声里,他抽出了天问剑。寒光闪过,剑尖轻点在扶苏肩头:"朕今日册封赢扶苏为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朕万年之后,继皇帝位。"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扶苏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父亲眼底映出的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柱后偷听朝政的孩童,而是一个眉目坚毅的青年。少年太子突然伏地行了大礼,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时,有滴泪迅速渗入了砖缝。
"儿臣...领旨。"
嬴政收剑入鞘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铠甲跪地声。透过新装的琉璃窗,可见羽林卫全体单膝触地——这是军中认主的最高礼节。更远处,工部新铸的十二口青铜钟同时自鸣,声浪震得檐角铜铃疯狂摇摆。
随着"陛下万岁"的山呼声在麒麟殿内层层荡开,嬴政袍袖一振,十二旒玉串在额前碰撞出清脆声响。
李斯则是好像惊呆了一般,直愣愣盯着御阶上并肩而坐的父子二人。
散朝的钟声尚未停歇,四人已穿过三道宫门。
暖阁前的金丝楠木门被两名紫衣太监挡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