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丧钟的余韵。总裁站在巨幅地图前,青白的面皮下咬肌绷紧,仿佛稍一松懈,某种东西就会从他体内决堤而出。
地图上的日军箭头血红刺目,它们像毒蛇的信子,从沪上一路舔向金陵,所过之处,防线如纸糊般崩解。没有人敢直视那幅图太久,仿佛多看一眼,那血红的尖刺就会扎进眼底,搅碎最后一丝侥幸。
总裁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
“各部伤亡数字核实了吗?”
陈程张了张嘴,像是咽下了一口腥涩的唾沫,最终只挤出四个字:
“十不存一。”
室内死寂一片。
茶杯里的热气早已散尽,水面映出几张苍白的脸,像溺毙者的遗容。有人下意识地摸向烟盒,却最终没有拿起,手指僵在半空,最终蜷缩成拳。
没有人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
前线的溃败正在瓦解后方的信仰。士兵们扔掉步枪,混进难民潮,像退潮时搁浅的死鱼,连挣扎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警察局的电话彻夜响着,接线员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请登记姓名,等候通知”可谁都知道,那些逃兵的家属等不到任何通知,最后只有空荡荡的军属证和一张阵亡名单。
甚至连最坚定的主战派官僚也开始往西边偷偷运送家眷。公文包里夹着家书,军装口袋里藏着妻儿的照片,深夜的办公室里,有人对着地图发呆,抽屉里放着早已买好的船票。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希望被碾碎的声音。
当教书先生撕掉报纸,当伤兵在月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当董事长深夜独自站在沙盘前,指尖划过南京城墙的微缩模型。
他们都听见了那种声音。
1937年11月20日,中山陵园,灵谷寺,无梁殿。
军令部长徐咏唱猛地将文件夹砸向会议桌,纸页如雪片般四散,仿佛被炮火撕裂的军令文书。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的右手食指重重戳在地图上的金陵城防线上:
"三个月!整整七十万大军打没了!现在连金陵都要守不住了吗?!"
会议室瞬间沸腾。
陆军次长"霍"地起身,军装纽扣应声崩落,在花岗岩地面上滚出清脆的声响,最终停在总裁锃亮的皮鞋旁:
"守?拿什么守?!淞沪会战把德械师都打光了!现在各部队连基本建制都凑不齐,翻开史书看看,古往今来有几个能守住金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