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全文阅读 下一页

第63章:慈严之间(3)

牛也拉不回头。”老沈头的声音在烟雾后显得平静甚至冷酷,却奇异地有一种定纷止争的力量,“但身段、做派、脸上身上的戏,是咱自己个儿能把得住命的玩意儿。嗓子可以倒,人,不能倒。”

教学的重心,被全然倾注于身段功与表情训练。昔日对唱腔挑剔至毫厘的老教习,化身成为了一个眼神、一个指尖的微妙角度、一个水袖抛出弧度的完美而锱铢必较的严苛魔鬼。他令晓云反复研磨那些旦角经典的无声片段:杜丽娘游园前的春愁缭绕,杨玉环醉舞前的媚眼如丝,赵艳容装疯时的悲愤癫狂

“唱不出声,就用你的骨头‘说’!用你的筋脉‘唱’!”老沈头的烟袋杆子,时而如针,点刺他的眉心、眼尾、唇角,“戏,不在喉咙里,在这里!在这里!”杆子又重重敲在他的心口与丹田之间。

与此同时,各种稀奇古怪的润喉偏方被寻来。昂贵的蜂蜜熬制的秋梨膏每日必不可少,药性不明的深褐色汤药被盯着灌下,甚至还有一些据传源自前清内廷、用料诡谲的秘制膏丹。饮食戒律森严如军令,所有辛辣、油腻、生冷之物皆成禁忌。老沈头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勒令他“禁声”,非生死攸关绝不开口言语,以最大可能呵护那正处于惊涛骇浪中、脆弱不堪的声带。

这段失声的岁月,对晓云而言,是在绝望深渊里被迫抓住的、唯一一根坚韧的藤蔓。他被夺走了赖以生存的歌喉,仿佛被抽去了半副魂魄,却也因这极致的“寂灭”,而被逼至绝境,意外洞开了一扇通往更幽深艺术殿堂的侧门。

他无法用唱词宣泄那积压于胸的苦闷、恐慌与巨大的不甘,便只能将所有这些无处安放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烈情绪,疯狂地倾注于他的肢体、他的指尖、他的眼眸之中。每一个云手的回环,每一次水袖的翻飞震荡,每一个蹉步的踉跄与卧鱼的凝定,都承载了他内心无法言说的风暴。他对着那面模糊的旧镜,日以继夜地疯狂练习,眼神不再是空茫溃散,而是被赋予了千钧重量与万语千言。喜、怒、哀、乐、惊、恐、思人间百味,在他那双日益深邃、清亮得惊人的眸子里,如走马灯般疾速流转、凝聚、最终轰然迸发。

失声的痛苦,反而淬炼出一种极致的、心无旁骛的专注。因无法倚仗唱念来铺陈情绪,他必须用更精微、更传神、更具穿透力的身段与眼神,去填补那巨大的声音空白,去勾勒、去充盈人物内心世界的万千沟壑。他体会到了何为“眼乃心之苗”,如何通过眉梢眼角一次微不可察的颤动,传递出最幽微难言的心曲;他领悟到如何通过

上一页 全文阅读 下一页
  • 今日热门
  • 本周排行
  • 阅排行
  • 年度排行
  • 最新更新
  • 新增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