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亮起的灯火昏黄而微弱,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衬出冬夜的漫长与寒寂。狭窄的巷道地面坑洼不平,结着薄冰,莹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了怀里的药壶。
沈先生寄居的住处离得不远,是一间比她们家更显破旧的矮房,墙皮剥落得厉害。莹莹叩响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板,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一会儿,才响起沈先生沙哑无力的回应:“谁谁啊?”
“沈先生,是我,莹莹。”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沈先生披着一件油光发亮、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棉袍,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见到是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剧烈的咳嗽攫住,他赶紧用袖子捂住嘴,身体咳得直发抖。
“莹莹咳咳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外面冷。”他侧身让开,屋里的寒气混杂着旧书卷和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比外面实在暖和不了多少,四壁透风,只点着一盏小小的豆油灯,灯苗如豆,顽强地抵抗着黑暗,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瘸腿的桌子用砖头垫着,上面散放着几本边角卷曲的旧书和一叠用毛笔批改过的学生作业纸,这就是全部家当。
“先生,您咳得厉害,我熬了点润肺的甘草枇杷水,您趁热喝一点,会舒服些。”莹莹将瓷壶放在桌上,从带来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碗,倒了大半碗深色的药汤递过去。
沈先生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激,更多的是窘迫和一种文人落魄后的难堪。他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碗,温热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指尖恢复了些许知觉:“谢谢你,莹莹难为你还惦记着我这没用的老骨头这这怎么好意思”
“先生快别这么说,您教我们读书识字,这点心意是应该的。”莹莹轻声道。
沈先生不再推辞,小口地喝着药汤。温暖的液体带着甘苦的滋味,确实暂时镇压住了喉咙里那难以忍受的瘙痒和疼痛。他长长吁了口气,蜡黄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弱的血色。
莹莹注意到桌上那叠批改到一半的作业,以及旁边那支秃了毛的毛笔和见底的墨盒,轻声道:“先生,您病得这么重,就好好休息,作业明天再批吧。”
沈先生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沙哑:“快期末考了,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功课这帮孩子,家里肯让他们来认几个字不容易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