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忍不住弯下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躯缩成一团,看得人心惊。
莹莹看着他清癯而憔悴至极的面容,心中酸楚不忍。沈先生是附近几条弄堂里邻里们凑钱请的教书先生,学问是极好的,听说早年还中过秀才,为人也清正和善,只是时运不济,身体又一直垮垮的,守着这微薄的束脩,日子过得比她们母女好不了多少。
一个念头忽然闯进她的脑海。她鼓起勇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先生,要不我帮您批改一些吧?简单的字词和算术,我还是能看懂的。您念答案,我来写,这样您能省些力气,早点歇着。”
沈先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灯影下神色认真的少女。他知道莹莹和别的孩子不同,极其聪慧好学,以前莫家鼎盛时打下过极其扎实的底子,经史子集、算术女红都请过专人教导。即使家道中落,搬来这贫民窟五年,她也从未放下书本,时常捡些别人丢弃的旧报、残书来看,遇到不懂的,总会攒起来找机会向他请教。她的字迹,他是认得的,秀逸工整,颇有风骨。
他沉吟了片刻,剧烈的咳嗽和身体的虚软让他实在力不从心,而孩子们的功课也确实拖延不得。最终,他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和歉然:“那那就有劳你了,莹莹。改完这一摞就好,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先生。”莹莹于是走到桌子的另一侧,就着那盏昏暗摇曳的油灯,拿起那支秃头的毛笔,蘸了蘸几乎见底的墨汁,又找出一张废纸试了试墨色,然后才拿起一本作业,抬头看向沈先生。
沈先生靠坐在床头,裹紧了棉袍,开始用沙哑的声音缓慢地念着答案。莹莹便低下头,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在学生的作业纸上打着勾叉或写下简短的评语。她的字迹依旧保持着工整清秀,批改得一丝不苟,遇到她觉得学生写得特别好的地方,还会在旁边画一个小小的圆圈以示鼓励——这是以前她的先生夸赞她时用的方法。
沈先生偶尔停下咳嗽,目光落在专注的少女身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而宁静。看着她,沈先生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赞赏和更为深沉的惋惜。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啊,灵秀通透,心性坚韧,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书香门第,前途必不可限量可惜生不逢时,命运弄人
时间在这陋室昏灯下静静流淌。除了沈先生偶尔的咳嗽声和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这一方小小的、寒冷的天地,仿佛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所有严寒与困苦,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