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熬好的、黑乎乎的药汁。她走到床边,轻声道:“娘,该吃药了。”
床上躺着的妇人,正是昔年沪上莫家的主母林婉如。只是如今,她早已褪尽了铅华,脸色苍白憔悴,眼角的皱纹深刻着这些年的磨难与风霜。她勉强撑起身子,就着莹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她的动作很慢,每喝一口,眉头都微微蹙起,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忽然,她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娘!”莹莹慌忙放下药碗,扶住她,用帕子去接。
一阵猛咳之后,林氏虚脱地倒回枕上,喘着粗气。莹莹收回帕子,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看到那素白的帕子上,赫然染着一抹刺目的猩红。
那血色,像一道惊雷,劈在莹莹的心上。她的手猛地一抖,帕子险些掉落。
林氏闭着眼,声音细若游丝:“没没事,老毛病了”
莹莹看着母亲毫无血色的脸,看着那帕子上惊心的红,又环顾这四处漏风、家徒四壁的“家”。这些年,母亲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首饰细软,靠着给人缝补、浆洗,供她读完了教会学校。齐家感念旧情,确实派管家暗中接济过几次,但母亲性子倔强,不愿多受嗟来之食,总是婉拒大半。而她自己,虽然成绩优异,却也因为莫家女儿的身份,在找事做时屡屡碰壁。
她们已经山穷水尽了。母亲的病,再也拖不起了。
莹莹紧紧攥着那方染血的帕子,指甲陷进柔软的掌心里。她想起那个总是穿着干净学生装,眉眼清朗,会在来看望她们时,悄悄塞给她几块糖果,或是一本新书的少年。想起他去年站在齐家那辆黑色的汽车旁,身量已经很高,肩背挺直,对她说:“莹莹,别怕,我会像保护妹妹一样护着你。”
妹妹是啊,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在他眼里,她或许都只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可怜的莫家妹妹。齐家与莫家的婚约,早在她父亲出事、妹妹“夭折”之后,就变得模糊不清。齐家没有明着悔婚,已是仁至义尽。而她也一直,刻意地回避着那个身份,回避着他。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更不想靠着一段可能早已不作数的婚约,去乞求什么。
可是现在看着气息奄奄的母亲,看着那抹刺目的红,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
尊严,在生存和至亲的性命面前,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慢慢站起身,将染血的帕子紧紧攥在手心,走到那个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