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秋天,来得比江南更萧索一些。闸北棚户区上空,似乎总凝聚着一层驱不散的、混合着煤烟与潮湿的灰霾。林婉贞的咳嗽,随着季节深入,愈发缠绵剧烈起来。夜里,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常常惊醒莫莹,她只能无助地轻拍着母亲瘦削的脊背,听着那空洞的回响在狭小的棚屋里震荡,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齐家管家福伯送来的钱,大部分都换了价格不菲的药材,但效果甚微。请来的郎中捻着胡须,多是摇头,只说“沉疴痼疾,需静养,忌忧思”。静养?忧思?在这生存已是艰难的境地里,这两样都是奢望。
这日午后,福伯又来了,这次带来的除了米粮和一小包西洋参片,还有一个消息。他避开正在灶间煎药的莫莹,压低声音对倚在床头、面色蜡黄的林婉贞道:“夫人,老爷让我转告您,莫爷莫爷在狱里,情形不太好。”
林婉贞猛地一阵呛咳,用帕子捂住嘴,好半晌才缓过来,帕子上赫然染了一抹刺眼的红。她不动声色地攥紧帕子,声音沙哑:“具体如何不好?”
福伯脸上掠过一丝不忍:“里面条件酷烈,莫爷身子本就加之最近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狱医唉。”他未尽之语,彼此心照不宣。
林婉贞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夫妻连心,纵然隔着高墙铁窗,那份牵念与痛楚从未稍减。她知道,丈夫的“不好”,恐怕远比福伯轻描淡写的更为严重。
“齐老爷能否再想想办法?”她睁开眼,眼中是绝望中透出的最后一丝希冀。
福伯叹了口气:“老爷一直在周旋。只是,赵坤那边盯得紧,罪名又是‘通敌’这等大忌,上下打点已是艰难,要想探视或者保外就医难如登天。”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老爷让您千万保重自己,还有莹小姐。留得青山在”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林婉贞懂了。丈夫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她若再倒下,莹莹怎么办?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贝贝又怎么办?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她不能倒,至少现在还不能。
这时,莫莹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她敏锐地察觉到屋内凝滞沉重的气氛,以及母亲脸上尚未褪尽的悲戚与福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药碗递到林婉贞手中,轻声道:“阿娘,喝药。”
林婉贞接过碗,看着女儿低垂的眉眼,那与丈夫相似的轮廓让她心头一酸。她勉强喝了几口,便将药碗放下,对福伯道:“有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