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金府内渐渐点亮了灯火。膳厅里,杯盘交错,笑语晏晏,与往常并无二致。金海端坐主位,面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安心的温和笑容,听着潘金莲说着府里新来的绣娘手艺如何精巧,又应和着李瓶儿对明日要去庙里上香的安排。
他谈笑自若,甚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耐心,亲自为金莲夹了一筷她爱吃的胭脂鹅脯,又温言叮嘱瓶儿明日出门多带件披风,夜里风凉。他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死死地压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那封“生铁佛”的挑战书,如同烧红的烙铁,揣在他的怀里,烫得他心头发慌,却不敢泄露分毫。
他太了解金莲与瓶儿了。金莲性子虽辣,却终究是内宅妇人,听闻这等江湖厮杀、生死相搏,难免惊惧;瓶儿更是柔弱,怕是当场就要吓出病来。与其让她们担惊受怕,徒增烦恼,不如自己一力承担。这风雨,终究是要男人来扛的。
然而,他自认掩饰得极好,那瞬间的凝滞、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沉重,或许能瞒过沉浸在各自小心思里的两位夫人,却未能逃过另一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睛。
晚膳后,金海以商议酒楼事务为由,来到了“听竹轩”。书房内,苏清音正就着明亮的烛火,在一张宣纸上勾勒着“金状元”酒楼未来的人员考评架构图,见金海进来,便放下了笔。
烛光下的她,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柔和的暖意,但那眉宇间的清冷与通透,却丝毫未减。金海定了定神,在她对面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苏小姐,今日看过账目,我对各地分号的情况已然清晰。接下来,我想将‘金状元’酒楼这一块的日常管理与决策,更多地交由你来统筹。你的眼光和手段,远非那些寻常管事可比”
他侃侃而谈,说着对酒楼未来发展的设想,说着对苏清音的倚重,试图将话题牢牢锁定在商业范畴内。然而,苏清音却并未接他的话头,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平静面具,直窥其下翻涌的暗流。
金海说着说着,在她那澄澈而专注的目光注视下,竟有些说不下去了。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让他所有试图粉饰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终于,苏清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盘,敲打在金海的心上:“武东家,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金海心头猛地一跳,强笑道:“小姐何出此言?一切不是都好”
“东家,”苏清音打断了他